沈心月聞到濃郁的肉香，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，蓋上鍋蓋對李青川道：“我去找木墩兒回來，你把饅頭蒸上。”

饅頭沾上香濃的肉汁兒，那滋味兒，光是想想，就忍不住流口水，還是先不想了，不想了。

李青川應了一聲，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柴屑和灰塵，洗了手，放下掛在廚房中央的籃子，取了饅頭出來蒸上。

沈心月則洗了手，在圍裙上擦了擦，沿著記憶中的路，往祠堂方向去。

李家老宅在最西邊，離村子集中地有兩條小路。穿過村中央的水井，再往東走，那就是祠堂。沿著祠堂再走一會兒，便出村了。

祠堂前是曬谷場，平日裏不曬糧食的時候，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，都喜歡去祠堂外坐著聊天。男人們說著從鎮上聽來的新鮮事，女人們則東家長西家短，孩子們則高高興興的像一群小鳥，飛來飛去。

木墩兒跟著李青川回到青山溝後，他就愛去祠堂外尋他們大家夥兒一起玩兒。不過，有些孩子欺負他沒娘，除了笑話他沒娘外，都不跟他一起玩。唯有同樣家窮的狗牙兄妹倆才待見他，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時常湊一起。

今天煉了豬油，她便分給木墩兒小半碗香香脆脆的油渣，不過那小子轉眼便不見人，很可能是去找狗牙兄妹了去了。

沈心月猜的不錯，木墩兒的確是為了分享油渣給狗牙兄妹倆，這才端著油渣偷偷摸摸的出了院子。至於為什麽偷偷摸摸的，因為家家戶戶煉一次油，至少要吃上半年，煉剩的油渣就變的異常珍貴。

甭說窮人，就連一般殷實的人家，油渣也舍不得給孩子當零食吃，而是留下來，煮白菜湯的時候，每次放一點點，抹點油味兒。而像他們家這種窮人中的窮人，經常都是饑一頓飽一頓，能把油渣當零食吃，那簡直比過年還喜慶。這麽珍貴的東西，他怕端去和小夥伴分享被爹娘罵。

“野孩子，你們吃什麽呢？”

木墩兒和狗牙兄妹倆正躲在稻草堆後分吃著油渣，三個小不點兒正吃的津津有味，卻不料被人發現了，還是村中的小霸王——李狗蛋。

李狗蛋是李青林的老來子，上頭六個都是姐姐，家中就他一根獨苗，在家裏是眾心捧月的主。平日裏，爹娘都罵他不得，被爺爺奶奶寵的無法無天，在村裏也是個混不吝。十一二歲了，甚是不懂事，領著村裏年紀小的孩子，整日偷雞摸狗，不學無術。

像欺負木墩兒和狗牙這樣的小子，更是家常便飯。

狗牙兄妹看見李狗蛋便瑟縮了腦袋，妹妹小花更是嚇的瑟瑟發抖躲到了哥哥身後。

由此可見，這對兄妹，平時裏沒少受這些人的欺負。

“喲，是油渣！”

李狗蛋眼睛亮，一眼瞧見碗裏還剩一點點的油渣，高興的笑出了聲。

上一次吃肉，好像是一個月前，正好這點油渣能夠解解饞。他嘿嘿了一聲，便把手伸向了木墩兒，攤開手掌，意思很明顯。

木墩兒人小個子矮，但卻是個不怕事不認慫的主，仰著小腦袋看著李狗蛋，語言稚嫩卻十分堅定的道：“這是我娘給我吃的。”話落，他還轉過身把碗塞給了小花，“你全都吃了。”

小花捧過碗，卻是沒敢吃。

李狗蛋見木墩兒這小子欠扁的行為，“噗嗤”一聲就笑了，隨即扯著嗓子嚷嚷道：“你娘？你個野小子哪兒來的娘？就你家那個窮酸賤人，她有銀子買豬油？哼，肯定是去哪兒偷的。”

李狗蛋話落，他身後的兩個小孩立即很肯定的附和，“對，就是偷的。”

“不是！”木墩兒歇斯底裏的吼出聲，目光堅定的盯著李狗蛋，“我娘不會偷東西，你們才會。”

“嘿，我看這野小子就是欠扁。”李狗蛋別木墩兒磨沒了耐性，招呼著身後的同伴道：“給我打。”

於是，他身後的二人立即上前，伸手拎住木墩兒的衣領，輕而易舉的便將他摔翻在地。

對方都是十來歲的孩子，木墩人不過六歲，即便身高比同齡孩子高一點，但到底不是對方的對手。更何況，雙拳難敵四手，他一個人，哪兒能跟兩個人打？

不過，小小年紀卻沒服輸，另外兩個孩子打他，他雖然打不過，但也努力嘗試著去咬對方兩口。

李狗蛋看著扭打在一起的三人，冷哼了一聲，微微彎腰，一把奪過李小花手上的油渣碗，一把抓起，胡吃海喝的往嘴裏塞。

“哇——”

李小花瞬間就被嚇哭了。

李狗蛋吃完油渣，隨手將空碗扔在地上，隨手給了狗牙一巴掌。然而，就是這一巴掌，徹底激怒了紅著雙眼的狗牙。

狗牙伸手拉住他的手，飛快的張開嘴，毫不猶豫的咬了下去。隨後，李狗蛋殺豬般的嚎叫聲便響徹了曬谷場。

“死野種，老子殺了你！”

李狗蛋用力的一甩，一巴掌將狗牙扇倒在地，正好與木墩兒三人混做一團。

於是，四人便徹底扭打在了一起。

李小花被嚇的嗚嗚直哭，爬出草垛，要去找大人。正好看見了四處張望的沈心月，嗚咽著爬起來，哭哭啼啼的跑向了她。

沈心月對李小花並沒有印象，但見小姑娘哭的紅了眼，又使勁兒拽著她跑，她腳下的速度也快了些。

結果，沒想到的是，繞到草垛後面，幾個半大孩子正壓著木墩兒和狗牙使勁兒的揍，一邊揍還一邊罵：“打死你個野孩子，你娘就是賤人，你家的東西就是偷來的，老子打死你，打死你......”

“沒有，沒有......”

木墩兒已經被揍的鼻青臉腫，但是，卻依舊語氣吃力卻又堅定的反駁李狗蛋汙蔑他以及沈心月的話。

“你們都住手！”

沈心月護短的緊，更何況這明顯是以大欺小，以多欺少，她一手一個，用力的甩開，將木墩兒給扶了起來，緊張的問：“木墩兒，有事兒沒？你別嚇娘啊！”

木墩兒看見來人是沈心月，鼻青臉腫的臉上會心的一笑，隨即腦袋一歪，暈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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